被黑暗彻底笼罩时,松鼠飞思绪转得飞快。要是这池水深不见底怎么办?她会溺死其中吗?她回头向水面瞥了一眼,但那里已经被暗影吞没了。她逼迫自己继续下潜。既然她能在池水中见到雷族,那就肯定有穿越水池的办法。水压挤压着她的皮毛,鲜血在耳中咆哮。肺部尖叫着,要求获得空气,恐慌也随之在皮毛间奔涌。 我必须回去! 她慌乱地挣扎着,口鼻扭来扭去,想寻得逃命的通道。四下黢黑的光线中,她的目光从一处裂隙上掠过。她划水游向那处,但被缠结的根系挡住了去路,树根那边只有越发深沉的黑暗。她扭过身去,沉沉寒水拖拽着她的四肢。难道没有出路了吗? 远方的一点儿光线吸引了她的目光,希望顿时从胸中一闪而过。她嘴巴紧闭,努力压制住呼吸的欲望,脚掌往外踢去,将自己推向光线的方向。 烁皮!黑莓星! 她必须回到他们身边。尽管恐惧令眼前越发眩晕,她仍奋力游向前方。 渐渐地,仿佛从噩梦中苏醒似的,松鼠飞身上的寒意一丝丝散去,水流也不再拖拽她的动作。她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。随着周围的水似乎消解为流动的空气,她对呼吸的渴望也消失不见了。她提高速度,朝前方闪烁的光线赶去,被放射出来的温暖包围。暗影消融,掌下的触感越发坚实起来,是土地的感觉。 她环顾四周。雷族营地!她正站在空地里,皮毛上流淌着午后的阳光。她看着族猫们在周围活动。莓鼻从猎物堆上挑出一只鼩鼱。鬃爪和海石竹爪将旧垫料拉出长老巢穴。空地边缘,叶荫忙着用脚掌将落叶耙成一垛。他们各自忙着活计,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出,松鼠飞能察觉到悲伤宛如山雨欲来的气息般弥漫在空气中,拂乱了毛发,在一双双眼睛中蒙上暗影。 她站在原地,满心期待着随时有哪位族猫瞧见自己,但她的族猫们似乎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。 “你想吃剩下的这些吗?”暴云将一只吃掉一半的老鼠推给冬青簇,“我不太饿。” “我也一样。”冬青簇看着那只老鼠,眼里黯淡无光。 松鼠飞突然觉得自己与他们之间拦着千山万水。孤寂在她的胸膛中回荡,震起不绝的余音。她将情绪挥开,快步朝育婴室赶去。 巢穴内,烁皮正躺在窝中,黛西陪着孩子们玩闹。栗条和她的幼崽在外面。 “来嘛,小焰。”黛西俯下身,鼓励黑色小公猫爬到自己背上。小燕雀已经坐在她背上了。 小燕雀挺起胸膛:“我是第一个到的。” “还不是因为你把我推到了旁边!”小焰愤愤不平地弹着尾巴爬到猫后背上,挨着姐姐。 他摇摇晃晃地想从小燕雀身边挤过去。小燕雀试图把他拍开:“嘿!我想在前面!” “不准打架!”黛西责备道,“这上面够你们俩坐的。” 松鼠飞望了望烁皮。她不打算叫自己的孩子表现好一点儿吗?烁皮一动不动,眼神一片空洞,仿佛根本没意识到黛西和孩子们的动静。松鼠飞快步走过巢穴,在她身旁趴下来。“烁皮!你的孩子需要你!”小焰和小燕雀虽有一整个族群的照顾,但母亲的陪伴依然不可或缺。烁皮难道不明白自己将会错失什么吗?“别向悲痛屈服。”松鼠飞回忆起她曾与自己的孩子们多么亲密——这份回忆总能令她心间雀跃。“烁皮!” 烁皮扭了扭耳朵,但目光没有任何改变。 她连我在这里都不 知道! 松鼠飞懊丧不已,往后退去,黛西正咕噜着翻身躺到地上,将小燕雀和小焰抖落在柔软的窝铺深处。 他们开心地喵喵地叫嚷着往外爬。 “再来一次!”小燕雀爬回黛西的肩膀上。小焰费力地跟在后面。 烁皮动也没动。 松鼠飞心跳如雷,低头钻出了巢穴。 我必须活下去。烁皮需 要我。 她快步赶往巫医巢穴,从黑莓间钻过。尽管有阳光从水池上方的开口间渗进来,但窄小的凹隙里仍然灰蒙蒙的。赤杨心俯身往其中一个窝铺里看,松鼠飞走近几步,看到儿子将耳朵贴在窝中母猫的侧腹上。随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身体出现在视野里,不安的感觉在松鼠飞的皮毛下蠕动起来。叶池躺在她旁边,松鸦羽蜷在一旁,下巴搁在窝铺边缘。他无神的蓝眼里看不出一丝希望。如果他知道叶池这会儿在星族,说不定还正带着脚掌间奔涌的力量与炭毛从草地上追跑着奔过,那该有多好。 “还有什么我们没试过的药草吗?”赤杨心期待地对松鸦羽眨眨眼。 松鸦羽盯着前方:“全都试过了。我们现在只能期待。” 松鼠飞思索着祈祷是否有任何作用。星族似乎与任何活猫一样无力改变命运。她的心间洋溢着对松鸦羽和赤杨心的爱。看起来,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挪过窝了。她给他们俩都当过母亲,眼见他们那么悲伤,实在令她心碎。她来到松鸦羽身旁,脑海中,星族审判的记忆依然鲜活无比。 这样一只谎话连篇的猫凭什么能 在星族拥有一席之地? 松鸦羽发现她不是他的母亲时,该有多么难以接受啊?从他出生起,她便以谎言蒙蔽了他的双眼。叶池也是同样。这就是他与族猫们相处时总是尖酸刻薄的缘由吗?苦涩是否将他的心侵蚀掏空了?尽管如此,她知道,他的心中仍存有温暖的部分。他的苛刻犹如秃叶季的皑皑落雪,掩护着新叶季时会重绽花朵的嫩芽。 我必须活下来! 她还有太多要与他说的话。“很抱歉我们欺骗了你。”她悄声说道,不知他有没有可能听见。 再怎么说,他也是位巫医。 “是我们做错了。但我希望有朝一日,你能摆脱我们曾给你造成的伤痛。”她挥动尾巴,从他的脊背上刷过。眼看着他的毛发平顺了一些,希冀如火花般在松鼠飞的胸中摇曳起来。 巢穴边缘的动静令她愣住了。黑莓星一直都在那里!她能嗅到他的气息,但非常微弱,仿佛与她远隔了千重山。黑莓星来到她躺的窝铺旁,挨着赤杨心坐下。“我真希望自己有听她的话。”黑莓星的声音里充满了沙哑的哀痛。赤杨心看了他一眼,不自在地竖起毛发,黑莓星则接着说了下去:“我忽视了她的感受有多强烈。我就是不想听到和姐妹会有关的话。一把姐妹会考虑进去,事情就变得太复杂了。只念及族群的利益要简单得多。但松鼠飞的眼界就不限于此。她明白,在边界之外荡然无存的荣誉感,就不是真正的荣誉感。谁都知道要敬重那些自己认识,或是对之抱有感情的猫。但对我们尚不了解的对象也能怀有敬意,才是真真正正的武士。” “别这么苛责自己。”赤杨心喃喃道,“你是在为自己的族群而战。” “但松鼠飞是我的副族长。”黑莓星反驳道,“也是我的伴侣。我本该认真采纳她的意见,而不是置若罔闻。”他垂下双肩:“要是她死了,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当这个族长。我对她的死负有责任。既然我都不能公正地聆听族猫的意见,我就不适合担任领导他们的职责。” “不!”松鼠飞冲到他身旁,“雷族比我更重要。还有谁能像你这样领导雷族?”松鼠飞注视着他,希望他能听见自己的话。对他的强烈爱意令松鼠飞的心脏隐隐作痛。但他只是无助地盯着自己的脚掌。 “我们怎么会对真正重要的那些事完全视而不见呢?”他的声音几乎低如耳语,但在松鼠飞耳中,却和幼崽的哭叫声一样洪亮,“现在我能感受到了,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受过。我怎么会忘记自己有多爱她呢?” 松鼠飞将口鼻贴在他的口鼻上,感觉只贴住了稀薄的空气。但他的气息此刻浓烈了许多,这气息充斥在她的口腔里,弥漫在她的舌齿间,如洪水般涌入她的胸膛。“我们的爱不会消失。”她急切地低语道。心头的痛楚似乎令他的气息越发沁入脏腑。“哪怕看不见彼此,我们之间的爱也不会消失。” 黑莓星挫败地颓然趴倒。 赤杨心紧张地动了动脚掌。“我相信她知道你还是爱着她的。”但他目光飘忽,仿佛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。他爬起身来,朝通道走去。“我去呼吸点儿新鲜空气。” 年轻公猫用鼻头挑开黑莓藤,松鼠飞快步跟了上去。“我会回来的!”她对踏进空地里的巫医喊道。她的出现似乎让松鸦羽安心了一些。也许赤杨心同样能以某种方式体会到她的安慰?他穿过营地。“别担心。”她埋头跟着他穿过出口通道。“我会找到回来的路,我保证。” 营地外,和煦的微风从树上卷下片片落叶。赤杨心驻足在斜坡顶端,从四周飘落的叶片间抬头看去。他的目光仿佛在树冠之间搜索。他希望看到什么呢?松鼠飞心一提。他是在寻找星族的迹象吗? 迹象! 那就是星族在巫医白日清醒的时候与他们交流的方式——送出征兆。她能给他送去征兆吗?送去某种信号,告知他自己没事,正在努力想办法回家? 她狂乱地朝四下里张望。她能对森林中的什么施加影响?她奔过树林,挤过蕨丛,希望能让枝叶摇颤。但植物没有动静,头上倒是有一只乌鸫发出警戒的尖啼。它能看见她吗?她瞧见鸟儿在一棵橡树的枝条上啼叫,于是朝大树奔去。她一靠近,猎物便扑扇着翅膀飞向远处。她能惊动猎物!她扭过身去,心脏怦怦乱跳。赤杨心依然站在营地外,凝望着上空。她动作必须快些。她在蕨丛里左奔右突,寄希望于赶出一只老鼠什么的。树皮的碎屑洒落在她的脊背上。她抬头看去。一只松鼠正在头顶上方的枝条间上蹿下跳。 松鼠! 真是天佑她。如果她能赶它穿过赤杨心经过的路,就可能被他看到,然后诱发他思考松鼠为什么会在这么接近营地的地方活动。猎物一般都会放聪明些,远离猫的聚居地。到时候,他一定能意识到这是某种预兆!她跃向树干,将爪钩插进树皮中。就在不久前,她还在星族追逐着松鼠蹿跳。但这次远不如之前那样轻松愉快。她必须让雷族知道,自己正在努力找办法回家。 她刚将自己拉上树枝,松鼠就回头看了过来。尽管眼里布满了疑惑,它依然惊慌失措地蓬起了毛发。就算这只猎物看不见她,起码也能感知到她的存在。松鼠奔向树梢,跃进旁边那棵树的枝叶间。松鼠飞追了上去,张开利爪从橡树上飞身扑下,身体腾空的瞬间,她的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。她惊喘一口气,抓住了一根树枝细弱的分杈,随即奔向前方,紧攥住更粗壮些的木头。松鼠就在主干旁边,抬起头看了过来。她不能让猎物再往上爬了。她得将松鼠赶到赤杨心那边去。她用力蹬开树皮,纵身扑向树干。松鼠受了惊,扭身便逃,带着浑身恐惧的气息从枝头飞了下去,敏捷地落到地上。松鼠飞也跟着跳下树去,落地时轻盈得像片影子。她蹿到松鼠前方,吓得猎物转身惊逃,被追赶着往营地的方向跑去。 松鼠从赤杨心身旁冲过的一瞬间,激动在她的皮毛间咝咝作响。巫医的目光朝猎物闪去,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。她刹住脚,眨着眼朝他看去。他看懂这条信息了吗? 是我,松鼠飞。我 在回家的路上了。 赤杨心似乎怔住了。他盯着松鼠远去,片刻后才抖抖皮毛,回头往营地里走去。 懊恼似乎把她的肚肠都扭成了结。 麻烦你理解一下啊!这就是当星族猫的感觉吗——费尽心思要和活猫交流,却永远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搞懂?她这辈子头一次考虑起来,他们每天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错失了多少星族的预兆。 松鼠飞坐回后腿上。她能做的都做了。不安的感觉令她毛发刺痛。如果她永远也回不去了,那要怎么办?她会被永远束缚在森林里吗,就像姐妹会看到的那些死猫一样?她打了个激灵,将这个想法推开。姐妹会后来怎么样了?尽管经历了战斗,雷族其他的猫似乎都毫发无伤。姐妹会这么轻易地逃走了吗?月光的孩子们怎么样了? 随着她的思绪越转越快,周围的森林模糊起来。她眨眨眼睛,突然一阵眩晕,紧接着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姐妹会的营地里。她惊慌失措地四处看去。鹰翅正吆喝着对天族的队伍下令。 “我们要在这边建起武士巢穴。”他朝一片空地点点头,那里夹在分娩巢穴和松鼠飞与叶星之前睡过的巢穴中间,“另外那边的金雀花丛是个修筑成长老巢穴的好地方。” 麦吉弗和梅柳在金雀花旁嗅来嗅去。麦吉弗钻进枝条间,不过一会儿又冒出头来。 “我们可以在茎秆附近挖一个凹坑出来。”他对鹰翅说道,“这里的土壤主要是沙质的,很干燥。挖坑费不了多长时间。” 砂鼻从蕨叶通道里挤出来。“附近有很多黑莓和常春藤可以搜集起来用。”他一边朝鹰翅走去,一边说,“我们可以在秃叶季到来前,把营地修得遮风挡雨。” “很好。”鹰翅看起来颇为满意。 松鼠飞嗅尝空气,寻找哪怕一丝姐妹会的气息。她们在哪里?显而易见,天族已经将这片土地占为己有了。她心跳加速了。他们把姐妹会赶走了吗? 她快步穿过空地,顺着破破烂烂的灌丛绕回了最后一场战斗发生的地方。姐妹会藏身过的山洞映入眼帘,令她尾巴抽搐。现在,山洞只剩下一堆乱岩碎砾了,一根根翘在废墟外的树枝仿佛猎物腐败尸骸间支棱出的白骨。她能看出乱石间有一处泥土被挖开的地方。族猫们就是从那里把她和叶池的身躯拖出来的吗? “嘿!”一个声音吓得她跳了起来。她旋过身去,亮出利爪,下意识俯身做出武士的自卫动作。接着,她猛然反应过来——有猫能看到她! 她眨眨眼睛,看到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从滑坡的山体旁走出来,是一只虎斑母猫。她的目光能从母猫的身上穿过去。她打了个寒战,竖起毛发。这只猫已经死了。 母猫抬起尾巴,友好地对她打了个招呼。“你是这儿新来的吧。”她一边靠近,一边低头致意,“你是最近才死的吗?” 松鼠飞竖起了颈毛:“我没死。”她抬高口鼻。 “真的吗?”虎斑猫探出一只脚掌,往松鼠飞的前腿上挥过去。 松鼠飞猛地跳开了。“嘿!”力量像落在干草上的火花一样,咝咝作响地燃遍她的脚掌。 “我看你像是死了。”虎斑猫说道。 “只是暂时的而已。”松鼠飞对她说,“我在等我的身体痊愈。” “好吧。”虎斑猫抽了抽鼻子,显然不是很相信,“我叫布蕾德。” “我叫松鼠飞。” “你好,松鼠飞。”布蕾德礼貌地说道。“你是怎么死——我是说,”她纠正了自己,“——受伤的?” 松鼠飞朝山体滑坡处点了点头:“坍塌的时候我就在里面。” “但愿不是很痛。”虎斑猫挥舞着尾巴说道,“我是被一头怪物撞上了。我还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就死透了。” “你以前住在这附近?”这只猫见过姐妹会吗? “挺近的。”布蕾德耸耸肩,“我和两脚兽一起住,就在山丘那边。”她朝崖壁点了点头。 “你是宠物猫?”松鼠飞眨着眼看她。 “你不是吗?” “我是位武士。”松鼠飞对她说。 “真的啊?”虎斑猫睁大了眼睛,“所以你的名字才会这么怪吗?”她没有等松鼠飞回答,径直说了下去:“我之前从来没碰到过武士,更别说死了的。我一直纳闷儿你们死了以后都会到哪儿去。我自打死后,见过的只有姐妹会。” 松鼠飞竖起了耳朵:“你认识姐妹会?” “挺熟悉的。”布蕾德坐下身子,开始梳洗耳朵。“她们看得见死猫。”她在舔舐的间隙说道,“我以前经常和她们里面的一些猫聊天呢。” “都有谁?” “一个叫月光。”布蕾德对她说,“另一个,我记得是叫暴风吧?”她看起来有些拿不准。 松鼠飞俯身向前:“你知道她们出什么事了吗?” “其他那些猫来找麻烦了。”布蕾德将口鼻转向姐妹会营地的方向,“他们也是武士,对吧?” “是的。”松鼠飞的皮毛抽动起来。 “他们来查看战后狼藉的战场时,把姐妹会也带走了。她们看起来被打得够惨的。” “他们把月光带走了吗?” “我猜是吧。” “她的孩子呢?”松鼠飞绝望地看向布蕾德。 “带走了。”布蕾德歪过脑袋。 但没有猫丧命,对吧?松鼠飞太焦虑了,问不出口这个问题。她在宠物猫的目光中搜寻信息。要是有猫死了,她肯定会提到的,不是吗?“她们去了哪里?” 布蕾德耸耸肩膀:“我听见一只大个头的灰色公猫让他的朋友们把她们带回营地去。” 天族营地?松鼠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当然了——叶星没有让自己的武士们参加战斗。如果她们要向任何族群寻求庇护,那肯定是天族无疑了。希冀从皮毛下闪过。姐妹会最后保住平安了吗?“多谢了,布蕾德。”她转过身,朝森林赶去。她必须亲眼看看姐妹会有没有出事。周围的谷底朦胧起来,掌下的土地似乎在移动。转眼间,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天族营地里。她轻弹尾巴。这种瞬时旅行的办法真有用!她希望自己活着的时候也能做到就好了。 体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如灼如冰的痛楚。她猛地瑟缩,脚掌在身下战栗着,痛苦却越发尖锐噬心。她闭上眼睛,站在原地,痛苦渐渐缓和的同时,她早先的轻松也消散了。 这是怎么回事?不祥的预感在她的思绪边缘涌起。她将这种想法甩开。说不定是赤杨心在尝试新的疗法。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天族营地里。躁片与她擦身而过,吓了松鼠飞一跳,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松鼠飞的毛发间蹭出了咝咝作响的火花。松鼠飞抖散毛发,看着躁片低头钻进巫医巢穴里。她迅速跟了上去,眨巴着眼睛适应巢穴内的阴暗。 月光正躺在一个宽阔的蕨叶窝铺里,斑愿在她旁边给药草分类。灰色母猫紧闭双眼,侧腹上的裂口纵横交错。她的口鼻上挂满了干涸血迹。 “她醒过吗?”躁片轻声问道。 斑愿摇摇头。“但愿她能争气点儿。”她将一捆干燥的金盏花扯开,“我给她的伤口换了新的药膏,但感染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。” “她的孩子们都挺好的。”躁片告诉她,“他们吃奶吃得可高兴了。紫罗兰光说她自己的幼崽断了奶,所以她现在奶有很多。我告诉叶星她需要额外吃些猎物,才能保持精力了。” “好的。”斑愿将叶片压碎,拢成一堆,“其他姐妹的情况怎么样?” “沉默寡言。”躁片朝出口瞄了一眼,“她们不想待在这里,但也知道对月光来说,这里是最好的选择。” “我只希望我们能把她治好。”斑愿看向灰色母猫的目光里闪烁着忧虑。 躁片一怔,忽然眨着眼朝松鼠飞的方向看来。 松鼠飞僵住了。他能看见我?她的呼吸哽在了喉咙里。但紧接着,她意识到年轻的巫医看到的并不是自己——他的目光直直从她身上穿了过去。 “我能闻到雷族的味道。”躁片皱起了眉头。 “大概是战斗时留下来的。”斑愿对他说。 她话音未落,通道就窸窣响了起来。阿树的脑袋探进巢穴内:“我要去狩猎了。月光目前需要猎物吗?” “还不需要。” 斑愿站起身时,阿树睁大了眼睛。他眼里掠过一抹讶异。松鼠飞惊慌失措,立起了毛发。 他正直愣愣地看着我! 希望从心头闪过, 对了!他看得见魂魄。 “阿树?”斑愿眯起眼睛,“你还好吗?” 他眨眨眼,抖散毛发的同时将目光从松鼠飞的身上移开了。“嗯——没事。”他说道,然后低头钻出了巢穴。 松鼠飞跟了出去。“你看得见我,是不是?”她追着快步跨过营地的公猫。 “我不能在这儿和你讲话。”他压着声音嘶声道。在他的带领下,松鼠飞离开营地,往森林里钻了钻。阿树在树林间勘查一圈后,停下了脚步。他看着松鼠飞,圆眼里充满了同情:“真遗憾。” “遗憾?”松鼠飞皱眉。他遗憾什么呢? “很遗憾你死了。”他说道,“我知道你受了伤,但我们都祈祷你能活下来。” “我还没死呢。”松鼠飞挥舞尾巴,“我现在差不多是……被夹在了星族和雷族中间。” 阿树抽抽耳朵。“我不知道还能这样呢。”他说道。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松鼠飞坐起来,“但看起来就是这样了。” “月光和你在一起吗?”公猫往她身后张望,“她已经昏迷不醒好几天了。斑愿不确定她活不活得下来。” “我还没见过她。”松鼠飞对他说着,突然好奇月光的魂灵会不会在附近的森林里游荡。正当她往林木间张望时,又一阵痛苦袭来,令她眼睛刺痛,脑子里像被扎了尖刺一样。痛苦灼灼地沿着脊椎弥漫开,她一个趔趄,剧烈喘息起来。 “松鼠飞?”阿树走近几步,竖起的毛发流露出警惕,“你没事吧?” “我不知道。”痛苦微微消退,她深吸了一口气,发现自己正在颤抖。 “你开始消散了。”阿树听起来很恐慌。 松鼠飞眨眨眼看向他,脚掌刺痛。“我感觉自己不能在这里长留。”是赤杨心终于找到唤醒她的办法了,还是星族在把她往回拽? 我要死了吗?她心脏一抽。“如果我醒不过来,”四周的森林渐渐开始闪烁明灭,她急切地低语道,“你必须给黑莓星送一条口信。” 阿树朝她靠过来:“什么内容?” “你一定要告诉他,没有我也得走下去。他必须领导雷族。他们需要他。告诉他我爱他,我会在星族等他的。告诉烁皮我见过云雀鸣了。他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叫小?。他们跟火星和沙风在一起。”星光填满了森林,令她满目眩晕。“告诉赤杨心……”痛苦又一次在脑中如烈焰般狂乱舞动,她话没说完,就被黑暗彻底吞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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