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暑时节，省专利局门口的梧桐树上蝉鸣刺耳。陈志远抹去额头的汗珠，公文包里那份《变频电机技术专利申请材料》已经被他翻阅得起了毛边。推开玻璃门的瞬间，冷气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，办事窗口前排队的几个身影让他瞳孔骤缩——赵明辉的技术顾问正和专利审查员交头接耳，桌上摊开的赫然是"雪莲"电扇的拆解图。
"陈厂长也来申请专利？"留学生转过身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毒蛇信子，"可惜晚了一步。"他推过一份盖着受理章的文档，首页《一种节能电机设计》的标题下，申请人署名"赵氏电子研究所"。
苏晓梅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。少女弯腰去捡时，陈志远注意到她后颈的汗珠正顺着脊梁滑进衣领——这是前世赵明辉窃取辣椒酱配方时，她同样的应激反应。
"有意思。"陈志远翻开文件，图纸上的电机结构竟与张建军的设计有七分相似，只是关键部位的磁路设计故意画错了两处，"你们实验过这个方案吗？"
"下周就量产！"技术顾问抢着回答，袖口露出的瑞士腕表闪着冷光。
楚明月突然从档案架后现身，设计师今天穿了件墨绿旗袍，发间别的钢笔像柄暗器。她将相机塞给陈志远，取景框里清晰显示赵明辉塞给审查员的信封——角上印着"县运输公司"的抬头。
"根据《专利法》第二十二条..."陈志远朗声背诵条文，声音在拱顶大厅激起回声，"申请日前六个月内，他人未经同意泄露技术内容的，不丧失新颖性。"他掏出张建军实验室的监控录像带，"我们的完整设计早在三个月前就..."
"那又如何？"赵明辉突然扯松领带，"先申请者得！"鳄鱼皮鞋碾过地上的钢笔，在瓷砖上刮出刺耳声响。
正僵持间，二楼突然传来浑厚的男声："小陈！上来喝茶！"专利局副局长郑卫国扶着栏杆招手，他胸前那枚"自卫反击战功臣"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——正是楚山河的老战友。
副局长办公室的龙井还浮着嫩芽，郑卫国却将《变频技术军用转化批文》拍在茶几上："总后装备部催了三次，你们那个水冷系统..."
"被抢注了。"陈志远指向楼下。
老军人闻言竟笑起来，从抽屉取出份泛黄文件："知道这是什么？1953年苏联专家留下的《专利优先权认定细则》。"他粗粝的手指在某条附注上重重一点，"涉及国防安全的，有追溯优先权。"
窗外的蝉鸣突然安静。陈志远望向楼下，赵明辉正对着突然变脸的审查员咆哮，而技术顾问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图纸——有几张飘落在地，被楚明月的高跟鞋精准踩住。
三天后的听证会上，戏剧性一幕上演。当赵家律师慷慨陈词时，张建军突然推着台盖红布的装置闯入会场。工程师掀开布幔，露出台锈迹斑斑的苏制设备："1958年'曙光六号'雷达的变频模块，我们的技术原型。"
全场哗然。秦雪适时播放的录像显示，三个月前张建军就在军方监督下拆解研究这台设备。女医生的检测仪对准关键部件，紫外线照射下显现出清晰的"1958.4"生产日期。
"根据国际专利合作条约..."专利局长郑卫国庄严宣布，"红星集团享有该项技术的优先权。"
赵明辉摔门而出时，鳄鱼皮鞋绊在了门槛上。他当然不知道，这场听证会的每个环节都经过精心设计——从楚明月安排在记者席的速绘师，到秦雪藏在白大褂里的录音机，甚至张建军那台"古董设备"的运输路线，都恰好被交通局的摄像头记录。
胜利的喜悦持续到傍晚。陈志远在新建的专利档案室翻阅证书，突然发现某页申请书的边角有折痕——这是苏晓梅紧张时的习惯。翻开一看，竟是"青龙山泉无菌灌装工艺"的专利申请，申请人署名处工整写着："红星集团与青龙山希望小学共同持有"。
"孩子们发现的泉眼。"少女轻声解释，手指在附图的等高线上描摹，"物理课上用重力原理算出的最佳取水点..."
灯光下，图纸角落的儿童签名稚嫩却认真，最下方那个"李小花"三个字写得格外端正。陈志远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组数据：2000年后中国70%的重大专利，发明人都有乡村教育背景。
庆功宴上，张建军醉醺醺地展示着最新战利品——赵家技术顾问偷偷塞来的求职信。工程师用改锥撬开信封，里面竟掉出份"金太阳"电机的完整图纸，关键部位标注着触目惊心的"用回收铜线可降本30%"。
"明天见报？"周雅举起相机。
"不。"陈志远将图纸锁进保险箱，"等他们量产时再说。"
夜深了，档案室的灯光依然亮着。楚明月正在给每份专利证书制作微缩胶片，设计师的巧手将技术要点绣在丝绸上，装入钛合金胶囊——这是张建军用导弹零件改装的"时间容器"，准备埋入新厂房地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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