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3 年谷雨前夕，汉江省政府顶楼的档案室飘着陈年纸张的气息。
陈光明省长戴着老花镜，指尖划过祁同伟的个人档案，牛皮纸袋上的封条显示最近一次更新是 2002 年冬至 —— 正是祁同伟升任滨湖区副局长的节点。
窗外的梧桐新叶在风中沙沙作响，与档案翻动的声音交织成时光的年轮。
档案第一页是 1995 年的入职登记表，"汉东省岩台山区乡镇司法所司法助理员" 的字迹已有些模糊，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洗旧的蓝布衫，领口微微敞开，眼神里带着孤鹰岭的冷峻。
陈光明的手指停在 "主要工作成果" 栏，那里写着："半年内调解各类纠纷 47 起，首创 ' 田间法庭 ' 模式，联合山民在晒谷场绘制《禁毐普法壁画》。"
翻到 1995 年的特殊经历记载时，省长的眉头突然皱起。
泛黄的《汉东省缉毐行动备忘录》复印件显示："孤鹰岭剿毐战役中，司法助理员祁同伟主动申请加入缉毐工作，孤身探入制毒村侦查，被毒贩追杀，身中三枪，他靠一首儿歌《一分钱》的指引，在孤鹰岭深处找到一户清白人家，这户人家在危难时刻掩护了他。"
附页的《伤情鉴定书》用红笔标注："右肩枪伤（7.62mm 子弹贯通伤）、左腿弹片划伤，评定九级伤残。"
"这里被刻意简化了。"
陈光明喃喃自语，想起王老曾在政法年会上提及的细节 ——1995 年的梅雨季，孤鹰岭的毐贩在悬崖设置暗堡，26 岁的祁同伟攀着野藤从峭壁迂回，用粉笔在岩石上标记毐贩位置，为后续缉毐工作开辟了关键通道。
获得一等功后还是被调回原单位岩台山区乡镇司法所司法员（副科级待遇），一个重点大学研究生学生会主席理应分配时就可以享受正科待遇。
档案中夹着的现场照片让他瞳孔骤缩：26 岁的祁同伟倚着岩石，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，手里攥着染血的笔记本 —— 那是他冒死记录的制毐窝点分布图。
照片背面是时任县GA局长的钢笔字："该同志身中三枪，依旧想办法把情报传递出来。"
但这句话被墨汁涂抹，只留下断断续续的笔画。
秘书小吴抱着新整理的资料进来时，看见省长正对着 1995 年的《伤情鉴定书》出神。
"省长，滨湖区的试点报告..."
话未说完，便看见陈光明指着 "一等功" 的改记批注："去省厅调 1995 年孤鹰岭缉毐案的原始卷宗，特别是群众证言部分。"
他的声音低沉，指尖划过祁同伟入职时的体检表，上面 "右肩活动受限" 的备注被用修正液覆盖。
翻开 2000 年的考核表，城东派出所指导员的述职报告末页，省长发现一行几乎被橡皮擦去的小字："孤鹰岭旧伤复发，申请延迟晋升考核。"
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病假条，主治医生诊断："肩袖损伤，建议避免负重 —— 系 1995 年枪伤后遗症。"
"他把缉毐经历从述职里抹去了。"
陈光明的手指划过祁同伟在京城会议上的发言提纲，"法律要长在泥土里" 的标题下，画着菜市场、棚户区、派出所的简笔图标，却没有任何与勋章相关的符号。
提纲边缘，"软暴力" 条款的修订思路旁，用红笔写着："真正的防弹衣，是让每个百姓都懂法。"
字迹力透纸背，像是用伤口的血写就。
省厅档案室的调卷回函印证了陈光明的猜想：1995 年的一等功审批表被两次退回，理由是 "司法助理员不属于GA序列"，第三次才批。
原始会议记录显示，时任汉东省政法委某领导批示："避免宣传基层非警人员，以免混淆编制界限。"
接下来的两周，小吴在旧报纸堆里找到 1996 年的《汉东法制报》，中缝的简讯写着："岩台山区乡镇司法所司法助理员祁同伟获 ' 一等功 '，表彰其在工作中的突出贡献。"
而秘密调阅的《孤鹰岭战役总结》显示，祁同伟在毐贩枪口下保护的制毐窝点分布图，直接促成了后来的全省扫毐专项行动。
"祁局长今天在劳务市场讲防骗课。"
小吴在每日简报里写道，"撸起袖子展示右肩疤痕，说 ' 当年在孤鹰岭被枪打中的时候，就知道老百姓需要的不是勋章，是能救命的法律 '。"
附件视频里，农民工们围着他，目光落在那道蜿蜒的疤痕上，没人知道这道疤本应换来一枚一等功勋章。
陈光明看着干部考察表上的 "拟晋升职务" 栏，想起档案里被涂抹的群众证言，终于郑重写下 "省GA厅治安总队总队长（正处级）"。
他知道，这个在孤鹰岭峭壁上爬行的年轻人，用十年时间把枪伤化作了法治的刻度 —— 那些被权力篡改的勋章，终将在老百姓的口碑里重新镀上光芒。
与此同时，祁同伟正在滨湖区的劳务市场调研。
他蹲在招工登记处，看着农民工用皲裂的手填写表格，忽然发现登记本上的 "法律小贴士" 正是他根据孤鹰岭经历编写的："遇到威胁别害怕，政府门口有警车；合同签字看清楚，就像当年防毐贩。"
劳务队长递来的笔记本里，贴着他在城东派出所绘制的 "软暴力识别图"，右下角用铅笔写着 "孤鹰岭 1995.6.20"—— 那个让他差点葬身悬崖的日子。
暮色中的滨湖区GA局，祁同伟的办公室灯又亮到深夜。
他正在修改《全省治安防控体系建设方案》，右肩的旧伤因久坐隐隐作痛。
手机震动，是王老发来的短信："光明同志在省常委会上说，你的孤鹰岭档案让所有常委红了眼眶。"
祁同伟摸了摸右肩的疤痕，望向窗外，远处孤鹰岭的方向隐没在夜色中，那里的星空曾见证过他的血与火，而现在，他更在意的是眼前劳务市场的灯火 —— 那些为生计奔波的人们，才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勋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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