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宫的龙榻之上,赵琰的胸膛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嘶哑的杂音。乌黑粘稠的血渍凝固在他苍白干裂的唇边,如同一条狰狞的毒蛇,啃噬着帝王的生机。他的身体被仔细清理过,换上了干燥柔软的寝衣,但那股源自脏腑深处的腐败气息,如同跗骨之蛆,依旧顽固地弥漫在寝殿的每一个角落,与昂贵的龙涎香混杂交织,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、宣告着死亡临近的诡异氛围。太医们束手无策,只能在外殿低声商议着徒劳的方剂,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与恐惧。天子若崩,这刚刚被鼠疫和阴谋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江山,将瞬间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“王公公,陛下他……” 值守的太医令见王承恩悄无声息地步入内殿,急忙上前,声音因焦虑而颤抖。
王承恩抬起枯瘦的手,止住了他的话。老太监的目光越过太医,落在龙榻上那具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活力的躯体上,浑浊的眼底深处,是比殿外铅云更沉的哀痛,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、玉石俱焚的狠厉。他缓步走到榻前,微微俯身,指尖在距离赵琰鼻端寸许处停留片刻,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息。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。
“守住这里。” 王承恩的声音低沉沙哑,如同砂纸摩擦,“任何人,胆敢擅入惊扰圣驾,格杀勿论。” 他转向太医令,“用最好的参汤吊着,吊不住,你们就跟着去伺候先帝吧。” 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不容置疑的残酷。
太医令浑身一颤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:“遵…遵命!”
王承恩不再看他,转身,身影融入殿外愈发浓厚的暮色之中。他步履沉重,肩背却挺得笔直,仿佛要将这塌了半边的天,独自扛起。周廷儒虽已伏诛午门,但其死前撒下的毒网仍在作祟。那声在太庙响彻的“朕命由天不由芯片”的帝王绝唱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,带来的不是希望,而是保守派残余势力在绝望中的疯狂反扑与试探。京城内外,无数双眼睛都在黑暗中窥视着乾清宫的动静,等待着那最终的丧钟敲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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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厂诏狱深处,隔绝了天日,只有墙壁上油灯摇曳的昏黄火苗,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湿滑冰冷的石壁上。空气里弥漫着血腥、霉烂和绝望的气息。这里关押的,是周廷儒死后,被王承恩以雷霆手段抓捕的其核心党羽与死士头目。
戚光如同一尊浴血的杀神,矗立在最里面一间刑房门口。他身上的铠甲布满刀劈斧砍的痕迹和深褐色的血污,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用沾满泥灰的布条草草裹住,仍有暗红的血水不断渗出,染红了半边身子。爆炸的冲击波让他半边脸颊青紫肿胀,一只眼睛几乎无法睁开,嘴唇干裂翻卷。但他站得极稳,独臂按在腰间的刀柄上,仅剩的那只独眼,如同淬火的寒冰,死死盯着刑架上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身影——周廷儒生前最信任的管家兼死士首领,陈三。
陈三的一条胳膊已被齐根斩断,伤口焦黑,散发着皮肉烧灼的恶臭。他脸上布满鞭痕,一只眼球被生生剜去,留下一个血糊糊的窟窿。但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里,却燃烧着和周廷儒如出一辙的、扭曲的狂热与怨毒。
“说!” 戚光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,带着战场硝烟和血腥的压迫感,“周廷儒埋在江南、还有京畿各衙门的暗桩名单!还有,那批藏在通州码头仓库里的带疫鼠尸,藏在哪条船里?!” 格物院豁口的血战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气力,但他必须撬开这张嘴,铲除周廷儒留下的最后毒牙。
“嘿嘿…嘿嘿嘿…” 陈三发出漏风般的怪笑,污血顺着嘴角淌下,“戚…戚蛮子…别…白费力气了…主人…料事如神…他死…你们也得…陪葬…名单?鼠尸?哈哈…烧吧…炸吧…让整个京城…给主人…殉葬…” 他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嘶吼道:“赵琰小儿命不久矣!新法必亡!主人道统…永存!”
戚光胸膛剧烈起伏,独眼赤红,一股暴戾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。他猛地踏前一步,沉重的军靴狠狠跺在陈三断臂的伤口上!
“啊——!!!” 凄厉到骇人的惨嚎瞬间撕裂了牢房的死寂。陈三的身体剧烈抽搐,如同离水的鱼。
“道统?!” 戚光的声音如同炸雷,“用瘟疫屠城!用鼠尸祸国!这就是你们周氏的道统?!老子今天就把你这身腌臜骨头一寸寸碾碎,看你的道统能不能从阎王殿里爬出来!” 他脚下用力碾压,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令人牙酸。
就在陈三即将痛晕过去之际,王承恩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刑房门口,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,瞬间刺破了狂暴的气氛:
“够了,戚将军。”
戚光猛地收脚,布满血丝的独眼看向门口阴影里的老太监,胸膛依旧起伏不定。
王承恩面无表情地走进来,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沟壑纵横的脸。他看都没看惨叫抽搐的陈三,目光落在戚光那只因用力而微微颤抖、沾满血污的靴子上。“杂家知道你的恨。但此等杂碎,不值得你亲自动手污了靴子。名单和鼠尸的下落,杂家自有法子让他吐出来。” 他的语气平淡,却带着东厂督公特有的阴寒,“周廷儒死了,他的道统,杂家会亲手把它连根拔起,挫骨扬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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