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巨门的吸力在穿过门缝的瞬间化作失重感，周觉的胃袋被抛到喉咙口，耳膜因气压骤变发出尖锐的嗡鸣。
等他踉跄着站稳时，鼻尖先触到了冷冽的金属气息——那是镜面的寒气。
"这是......"林浅的声音带着颤音，周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，四壁皆是一人高的青铜镜，镜面泛着幽蓝的光，将他们四人的影子切割成无数碎片。
正中央的石台上，端坐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，兜帽下的脸隐在阴影里，只露出两片苍白的嘴唇。
"欢迎来到'记忆法庭'。"审判者的声音像石子投入深潭，带着空洞的回响，"在这里，你们将面对自己的另一面。"
话音未落，最近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。
周觉瞳孔微缩——镜中映出的并非他们此刻的模样，而是另一个自己：他的镜像穿着同样的旧牛仔外套，却垂着的手正攥着把裁纸刀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；林浅的镜像歪着头，历史系女生常戴的圆框眼镜裂成蛛网状；沈舟的镜像机械臂上缠着断裂的导线，电火花噼啪作响；白芷的镜像银饰失去了蓝光，像一串生锈的铁片。
"他们......"沈舟的机械臂自动弹出扫描探头，"生物特征与我们完全一致。"
"你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。"镜像周觉开口了，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，"林浅的古籍解读，沈舟的机械分析，白芷的预知——你把他们都当成解谜的工具。"
周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三天前在"时间囚笼"副本，他确实刻意隐瞒了老魔术师留下的罗盘线索，借口"避免干扰"。
此刻镜中那双与他相同的眼睛里，正映出他当时背过身去时，林浅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"你以为你在寻找真相？"镜像林浅的指尖抵在镜面上，与现实中的林浅掌心相贴，"其实你只是害怕面对自己的错误。"林浅猛地抽回手，腕间的红绳穗子扫过镜面，镜中倒影却仍保持着那个动作——那是上个月在"记忆剧场"，她因记错古籍口诀导致三人被幻境困了十二小时，此刻镜中林浅的眼底，分明是她躲在储物间抹眼泪时的模样。
沈舟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他的镜像正举起扳手，与他现实中调整机械臂的动作分毫不差。"数据重叠率99.7%。"他喉结滚动，"它们在同步我们的思维。"
白芷的银饰突然爆出刺目蓝光。
她闭着眼，额角渗出汗珠，这是她使用预知能力的征兆。
可下一秒，蓝光骤灭，她踉跄着撞在镜面上："没用......它们的动作和我看到的'未来'完全一致。"她指着自己的镜像，那道影子正用和她相同的姿势捂着额头，"它们不是复制体，是我们最深处的恐惧和怀疑。"
周觉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老魔术师教过他，当观众的注意力被假象牵引时，正是魔术师换牌的时机。
他盯着镜像体的眼睛——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眼睛里，藏着他从未承认过的怯懦：害怕依赖他人，害怕重蹈师父被火吞噬的覆辙。
"你们说得没错。"周觉突然笑了，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释然，"我确实一直在隐藏真实的自己。"他猛地抬起右手，作势要砸向镜像周觉的面门——镜中影子立刻抬起手臂格挡。
趁这空隙，他迅速转身，食指蘸着掌心的血在镜面上画出一道歪扭的虚线。
镜面泛起奇异的扭曲。
周觉知道，这是利用人眼对连续线条的惯性追踪制造的视觉误导——就像魔术中用丝线牵引鸽子，观众的视线会自动补全不存在的轨迹。
镜像体的动作出现了0.3秒的停滞，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"真正的自我，不是逃避记忆，而是接受并超越它！"周觉吼道。
他望着林浅发红的眼眶："在'记忆剧场'，你哭着说要退出时，是我求你留下——因为我需要你，不是作为工具，是作为伙伴。"林浅猛地抬头，镜中她的镜像嘴角动了动，裂痕从眼角蔓延开来。
沈舟的机械臂缓缓垂下。"上周在'镜面迷宫'，我坚持用机械扫描代替直觉，结果差点掉进陷阱......"他看向自己的镜像，"是你们拽住了我。"镜像沈舟的机械臂突然爆出火花，碎成金属渣。
白芷摸向颈间的银饰，指尖抚过冰凉的纹路："我总用预知能力逃避选择，但你们让我明白，就算知道结局，过程也值得珍惜。"她的镜像银饰重新泛起蓝光，却在光芒最盛时化作星尘。
四壁的镜子同时发出脆响。
青铜碎片如暴雨般坠落，露出后方漆黑的虚空。
一道乳白色光门在虚空中缓缓展开，门内飘出熟悉的檀香味——是老魔术师常点的降真香。
"你终于来了，周觉。"光门里传来一道声音，带着点沙哑的尾音，像被岁月磨过的老唱片，"这一次，你能认出我吗？"
周觉的呼吸骤然停滞。
那声音，和"千面张"师父临终前在火中喊出的"小觉，快跑"，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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