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，沉甸甸压在青瓦屋顶上。
皮延林后背贴着祠堂斑驳的砖墙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那卷《懒魂出窍术》残卷。
风里的铁锈味更浓了，他望着东边天际翻涌的红雾，喉结动了动——那红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，像团被抽干了水分的血渍，要在天幕上烙出个月亮形状的疤。
"系统，签到。"他闭了闭眼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识海里的提示音比往常更清脆，带着点金属震颤的嗡鸣："今日躺平签到完成，获得【魂灯引】（可凝聚魂体显形半刻）及《懒魂出窍术·进阶篇》（魂体强度+30%，出窍时间延长至两时辰）。"
皮延林的眼皮猛地一跳。
他摸到袖中那粒温热的魂灯，豆大的灯芯在掌心跃动，映得掌纹泛着幽蓝。
这是他签到百日后触发的"十倍返还"奖励？
上次躺足百日时得了《懒仙诀》第三层，这次...他盯着祠堂后墙摇曳的树影，喉间突然发紧——该来的终于要来了。
红雾里传来第一声铃铛响。
清脆，阴恻恻的，像有人用指甲刮过青铜碗沿。
皮延林含住魂灯，凉丝丝的灯油顺着喉管滑进胃里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体正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，像条被解开锁链的蛇，轻飘飘浮在离地三寸的位置。
月光透过红雾落下来，照得他半透明的魂体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——【魂灯引】生效了，他甚至能看清自己脚边青砖上的苔藓纹路。
祭坛方向传来守卫的咳嗽声。
皮延林飘着避开巡夜的火把，贴着地面钻进祠堂西侧的狗洞。
洞壁上还沾着新鲜的泥，混着点铁锈味——是王捕头那杆枪杆碎片上的味道？
他念头刚起，魂体已掠过祭坛外围的石墩，直扑中央的青铜圆盘。
圆盘上的"忘川阵"纹路正泛着暗红，像被血水泡过的蛛网。
皮延林的魂体刚靠近，阵眼突然腾起一片蓝光。
那不是普通符文，是由无数金色残页拼接而成的屏障，每片残页上都刻着扭曲的篆字，他只扫了一眼便头皮发麻——这是《法则原典》的碎片！
传说中记载天地规则的圣物，怎么会被圣君教用来布置幻象？
他鬼使神差地伸出魂手。
指尖刚触到残页，眼前突然闪过走马灯似的画面：
暴雨夜，村后老槐树下的土块簌簌掉落，露出黑黢黢的密道入口。
一辆辆裹着油布的马车从地道里碾出来，油布缝隙间露出冷森森的铁甲尖，马夫腰间的玉佩闪着幽光——和他袖中半块玉牌上的火焰纹路一模一样。
"北境...他们在往北边送军械！"皮延林的魂体晃了晃，差点散成青烟。
他死死攥住魂灯，余光瞥见祭坛角落的草垛——小花缩在那里，手腕上的铁索正渗出暗红血珠，像串被揉碎的石榴籽。
"小花。"他飘过去，魂手轻轻按在她额头上。
女童的睫毛颤了颤，像被风吹动的蝶翼。
她原本混沌的眼珠突然清明了一瞬："大哥哥？"
"你记得那天吗？"皮延林的魂体几乎要贴到她脸上，"血月升起前，有谁来过？"
小花的眼泪顺着魂体的手指往下淌，在半空凝成细小的冰晶："红...红衣服的叔叔。
他摇着铃铛，说'血月来了，你什么都没看见'。"她突然抓住皮延林的魂手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半透明的手背，"我听见马叫了！
好多马，从地底下...从地底下爬出来！"
"叮——"
远处传来绣春刀出鞘的轻响。
皮延林的魂体猛地一震，眼前的祭坛开始模糊。
他最后看了眼小花腕上的铁索，那红痕里竟透出几星金芒——是《法则原典》的残片在灼烧她的因果线！
再睁眼时，皮延林的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板。
顾清欢的绣春刀正架在他后颈，刀身上映着血月的红影，像道淌不净的伤口。
"王捕头进了祠堂后门。"她的声音压得极低，刀尖微微颤抖，"我听见他说'玄冥大人，军械已送出三批，剩下的是最后一批'。"
皮延林翻身坐起，袖中魂灯的热度透过布料烫着他的皮肤。
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，指向村后山壁："血月是假的，是玄冥用《法则原典》残页造的幻象，用来掩人耳目运军械。
后山有条密道，直通北境——圣君教在秘密练兵！"
顾清欢的手指扣紧刀柄，指节泛着青白："小花呢？"
"她记起了送军械的人。"皮延林摸出半块玉牌，在血月下举起，"红衣服，摇铃铛，应该是玄冥。"他顿了顿，抬头望向祭坛方向，"但忘川阵还在运作，得破了阵眼才能彻底唤醒村民记忆。"
夜风卷着铃铛声掠过耳际。
皮延林望着顾清欢发梢被血月染成的暗红，突然笑了："清欢，你去追王捕头，我..."他拍了拍怀里的《懒魂出窍术》进阶篇，"再探一次忘川阵。
这次，我要把那残页的纹路全记下来。"
顾清欢的绣春刀在鞘中轻鸣。
她盯着皮延林眼底跳动的幽蓝魂火，突然伸手扯下自己的束发银簪，塞到他手里："若魂体不稳，用这个引魂。"
皮延林捏着银簪，指尖触到簪尾刻的"顾"字。
他望着顾清欢转身时晃动的刀穗，又抬头看天——血月的红雾里，有片更暗的云正缓缓压过来，像只蓄势待发的黑手。
他含住魂灯，闭眼前最后一眼，看见顾清欢的背影融进夜色，像把淬了毒的刀，刺向祠堂后门的阴影。
而他自己的魂体，正从指尖开始泛起幽蓝光芒，像团烧不熄的鬼火，朝着祭坛核心飘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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